光腚村村民报道,梗是蘑菇缘一(债主是魔鬼吗)

蘑菇缘一x银耳哥,缘一是灵芝但哥一开始把它当成黑木耳。

ps. 我流生物学,一个字都不要信,蘑菇都能思考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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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1.

   黄昏独立佛堂前,满地槐花满树蝉。

   那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寺院,或许也曾华美的佛像而今落漆斑驳,不曾兴盛却也不曾断过的香火在香案上袅袅如烟,散在帷幕里,模糊了神佛无悲的眉眼。

   一堂一院的方寸之地里却有株合抱粗的古槐,蜷曲的根系将碎石顶出了路面,匝地浓阴将整片院落庇护在内。寺中只有一个和尚,从在树上爬上爬下的顽劣沙弥到躯体比古槐的枝干还要枯槁,仿佛每日的焚香念经就要消耗他所有的生命力。

   某个秋天,他拖着龙钟的身体最后一次扫去庭中金黄的落叶,而后靠在树下离开了人世。官府来了人将老僧的遗体带走,寺庙里便再没了人烟。

   岩胜是听古槐说的这个故事,自它诞生灵智起这片天地就从未有过人类造访。

   湿阴的绵绵雨季里,这座年久失修的寺庙被荒草和青苔占据,半青半褐的苔藓一寸寸挤入石缝与木纹。老槐树上也生了丛云耳,春日出耳,天寒凋零,年年往复。

   岩胜是云耳中的一朵,但它却呈现出罕见的白色,半透明的瓣片乳白中透着一层浅淡的黄。

   或许是古槐之灵的偏爱,寄生于古槐上的生物千千万万,独独它开启了灵智。

   刚拥有思维时它常听见老槐树的声音。那声音飘渺空灵,像是叶片间流窜的风,属于这株千年古木的记忆也源源不断地流入它的意识。

   它会说风,会说雨,更多的则会说佛堂的往昔。有时候岩胜甚至觉得古槐的前世会不会是人类,或者它就是老和尚的灵魂寄付,不然怎么会对人类世界如此了解。岩胜的名字也是老槐树起的,它曾解释道,在人类的语言中这是满月的意思。

   岩胜默默听着,偶尔回应,发觉那个声音很久没有响起后也不曾有什么特别的感情。

   灵智于它似乎没什么用处。岩胜依着天性冬日休眠,菌丝植根于古槐腐朽的躯干,春日雨后再度生长。别的云耳也是如此,它们只有生长的本能,没有名字也没有意识,却也同样活过了悠悠长长的岁月。

   槐树上云耳生得更多了,其余的枝干也陆陆续续地冒出了棕褐色的瓣片。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春日,岩胜在雨中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堆碎石,某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它的意识。

   “……”

   说声音也不贴切,更像是某种混沌不明的思绪,生涩地用自己都道不明的意识对外界做出反应。

   它以为古槐终于醒了,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这是灵智新开的信号,陌生的灰色失落不由掠过心头。

   “能听到吗?”

   “……”

   对方没有回应,但微弱的波动的确顺着树干传来。岩胜辨别了一下,确认那株新获得灵智的植物在自己上方、枝干稍高一点的位置。它努力展开淡黄色的瓣片看向上首,那里有一小团棕色,蜷曲的瓣片已经能看出明显的耳状轮廓。

   ——那也是一朵云耳,但和自己不同,对方是再普通不过的棕褐色。

   “别怕,先尽量感知自己。”

   岩胜让声音顺着枝干传向新生的灵魂,不觉回想起它当年也曾慌乱无措,是古槐温柔地安抚才渐渐理解自己的状态。

   它想念古槐的声音了。

   灵智是让植株升格为精怪的珍贵之物,若是因为接受不了感官的冲击将之压下,便是凭白错失机缘。于是它模仿古槐,缓慢但不停地安抚对方的情绪。

   它叙说着如何让五感和灵魂统一,如何理解自己意识中漂浮的零散感情,如何体察内心,最后用语言将之整理。

   总的来说就是教一朵云耳怎样像人一样去思考和说话,这听起来真的很奇怪。明明它也经历过同样的事,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妥,这也很奇怪。

   岩胜边说边想,这或许是它第一次真正使用灵智,在此之前只是单方面地听古槐说话或是遵循本能生长,没有独自思考过什么。

   古槐提点过的灵智相关重复完了,它卡壳了很久,久到那朵云耳传来了疑惑的情绪。岩胜磕磕巴巴地组织着语言,说起了老槐树没有说过的、它自己此刻的想法。

   “现在的空气很潮湿,适合生长,因为……刚下过雨。春天的雨是最……温柔的,没有夏天那么猛烈,也没有秋天那么……那么冷。”

   当年古槐和岩胜说的是寺庙的往事,懵懂的它并没有理解多少,自然也没法转述给对方。灵智新开需要外力不断给予刺激,稳固方诞生不久的思考能力。它挖空心思地想新的话题,属于自己的回忆也在蹩脚的描述中渐渐清晰起来。

   拥有灵智后生命不再是麻木的重复,只要凝神观察就会发现每一年乃至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。这种感觉在启迪那朵云耳时愈发清晰,环境中细微的变动都会引发各式各样的感触,虽说是同样的事物,但它们也经历着生与死、枯与荣,几时衰败几时兴。

   棕色的云耳和自己当年一样静静地倾听,却从未开过口。是还没有掌握语言吗?自树干传来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,它理应早该拥有了完整的灵智。

   岩胜努力地探头看向上方,那朵云耳已经长大了不少,雨珠顺着它半透明的棕褐色瓣片滴落下来,水盈盈惹人喜爱。

   “你有名字吗?”岩胜不抱希望地问道。

   “……缘……一……”

   居然真的回应了,老槐树沉寂后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声音,岩胜不由一愣。虽说不甚流利,但那个声音沉稳、和缓,和古槐完全不一样。

   真的不是古槐。

   直到现在它才发觉自己内心其实一直存着某种期待,期待着能再次听到古槐琐碎的呢喃。

   它想问,是老槐树给你起的名字吗,却又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。每年仍有几根细枝在抽芽,固执地延续着惨淡的新生。可是春天的梢头再没有槐花盛开,枝丫的叶片一年比一年稀少。如若它还在,为什么腐生的云耳会一丛一丛地生长,侵蚀它的枝干,将木质中仅存的养分都瓜分殆尽?   

   说完名字后缘一又陷入了沉默,似乎简单的两字已经是极限。

   是否因为普通的棕色云耳和自己不同,微弱的灵智不足以支撑?岩胜默默地想着,兀自说了下去。它说地上的青苔和虫蚁,说雨水香灰的细润温柔,直到缘一的神魂逐渐壮大,能流畅地和自己对谈。

   即便灵智足够稳固,缘一还是不太喜欢说话,常常要它说上半天才回复一下。但每一个回应都会让岩胜愉快上一阵子,从零碎的语句中,它知道缘一也拥有老槐树的部分记忆,只是不如自己记得清晰。

   缘一叫它兄长,这是从古槐的记忆中翻出的词汇。岩胜比缘一早诞生多年,用这个词并无不妥。

   

   2.

   叶子变黄是一个不经意的过程。岩胜每天都看着,起初只是觉得它们似乎没有往日那般明艳,像是夏日飘飞的尘埃附着其上,赫然回神才发觉已是满树金黄。

   待到十月,连黄叶都化作枯棕,蜷曲的边沿被风吹碎,落在远处的墙根,而后整片叶子都落了下来。泥土中残余的水分将它们打湿、浸透,啄食的罗雀踩过,最终腐烂在驳杂的泥泞之中。

   落叶聚还散,寒鸦栖复惊。

   岩胜想起了人间的这两句诗,来源依然是古槐的记忆。在人类眼中这应当是一片荒芜残破的景象,可对它而言这是最愉快不过的季节。归根落叶将养分送回树干,虫蚁在荒草石缝间忙碌着搬运冬粮,麻雀也落在院中啄食草籽,一片生机盎然。

   “兄长,天气越来越冷了。”缘一说。

   “嗯。”严胜应道。

   它对于冬天的印象是槐树温暖的怀抱,这株千年古木无私地包容着寄生在它身上的无数生灵,即便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也不曾将它们抢夺养料的根须斩断。但岩胜此刻更清晰地感受到古槐的衰弱,养分的获取比往年困难了一些,它的菌丝需要更努力地从木质中汲取养分。

   缘一想必也是如此。它长得更大了,从下往上看似乎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圈,较之瓣片更像是菌类的伞盖,上面隐约浮现出和古槐一般的木质纹路。虽说不是和自己一样独特的乳白色,但那一圈圈棕红色的斑纹也让它在云耳丛中醒目异常。

   岩胜有种看着后来者茁壮成长的喜悦,在此之前它是古槐上唯一开启灵智的生灵,缘一诞生后才逐渐发觉有人陪伴是多么欢喜的事。

   出生同根的兄弟,可以分享心情的友人,岩胜沉溺于这种充实与满足,感谢上天将灵智赐予自己,甚至思考起要不要放弃休眠继续和对方闲谈。

   可它转念一想,在树干中又能聊些什么呢……冬天只有一片沉沉的黑暗和顺着木纹渗透进来的寒冷,无边的倦怠下连维持神志都有些困难,还不如用沉睡减少能量的消耗。

   “晚安。”周围的云耳陆续休眠了,它和缘一道别,也收了瓣片藏进树干。余光中缘一还静静地伫立在风里,眺望着更远的风里不知名的燕雀南归。它们飞过方寸天空,飞跃斑驳的围墙消失不见。

   拥有神魂已有数年,距诞生更是有了十余年,岩胜第一次做了梦。

   它梦见了满树槐花,纯白如雪,像是檐下飘摇的风铃, 暖风吹拂发出泠泠的声响,音波回荡出一片幻作实体的氤氲香气。这本该是它经历过数次的画面,此时却陌生得宛若初见,不觉痴痴地看着,一瞬也舍不得离开眼。

   “万物总有凋零的一刻。”古槐用它飘渺空灵的声音叹道,“我活了太久,见过太多生死,众多生灵还未寻得自我就轮回而去。我虽得天厚爱,却依然只找到无尽的空虚,和它们麻木的一生并无不同。“

   “不论出身如何,不经磨炼的神魂终将回归凡俗。”

   是听过却被遗忘的语句。岩胜一时怔忪,更多被埋藏在意识深处的画面涌上心头。它这才意识到自己每一年休眠都会忘记一些东西,也许是景色,也许是话语,也许是感情。

   灵智在精怪循着原本的道路时会不断退化,只想继续依凭本能的生灵会被上天收回垂怜。老槐树还活着,但它并没有寻得属于自己的意义,最终被剥夺了神魂。

   那么它呢?

   岩胜清楚自己作为云耳拥有灵智是怎样的幸运,却无论如何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去磨炼。它只是一朵生在千年古槐上的白色云耳,除了生长和看着院落中的春去秋来,还能做些什么吗?

   “岩胜,你已经拥有了机缘,珍惜或是失去都要看你自己的选择。”

   这是当年古槐和它说的最后一句话,鸟雀的啼音自梦的外沿传来,阳光的温度也让来自外界的召唤愈发强烈。

   连接梦与现实的道路槐花满地,清醒时它被依旧凛冽的寒风冻得一个哆嗦,上方适时地传来了平静的问安:“兄长,早安。”

   是缘一。岩胜收敛了剧烈波动的情绪,努力地让整个身子从树干中钻出来。它抖掉瓣片上散落的树皮,大口地呼吸着早春的空气。

   雨已经下过了,古槐光秃秃的枝头挂着上一个秋天的叶子,但几点新绿已经悄然出现。周围的云耳也在陆陆续续地探头,缘一看起来已经醒来有一阵子了。

   “我感觉到您的情绪不太平静,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
   “做了个梦。”岩胜说,“你醒得好早。”

   缘一有些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,含糊地说了声嗯。

   “你有忘记些什么吗?”岩胜急急忙忙地问道。它看向对方,发觉缘一和去年秋天又不一样了。缘一的伞盖已经不再有云耳的褶皱,变得平滑宽阔,呈现出饱满的圆形。水珠在它身上滚动着滴了下来,落在岩胜身上,冻得它一个哆嗦。

   “……什么?“缘一有些困惑。

   岩胜告诉了它自己在梦里发现的事,一番讨论后发觉彼此都失落了部分记忆。缘一沉默了,枝干上没有传来多少异样的情绪,岩胜却直觉它有些不安。

   懂得珍惜后才会恐惧失去,自己的诞生比缘一早上数年,灵智彻底消失得也应该比对方早才对。等到那一天……缘一会孤单吧?它是新生的灵魂,需要有人照顾才行。

   日子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了下去。原本一成不变的生活多了份惴惴不安,它做不了更多,只能用全力观察院落中的一切,将一切细微的变化纳入眼底、刻进记忆。

   一堆碎石,满院荒草断枝,洞开的佛堂有残余朱红的腐朽门槛,更里面隐约能看见一点点香案。生长是过程,死亡是过程,繁荣是过程,衰败也是过程。

   岩胜漫无目的又慌乱地看、想,对方寸之地的每一丝变化了如指掌,也的确体悟到某种轮回的法则。它以为已经磨炼到了神魂,却在又一年春天绝望地发现自己再次遗忘了些什么。

   

   有时候,岩胜会突然觉得缘一的声音太大,震得意识都微微颤抖。是自己快要消失的暗示吗?不安逐步向恐惧转变,记忆遗失的程度其实和过去没什么区别,但发觉自己不想失去灵智后就让它万分惶恐。

   不单单是为了陪伴缘一了,它开始害怕消失。

  到底还能做些什么,怎样才算磨炼神魂……它虽拥有灵智,却无法跳出身为云耳的限制。它的菌丝扎根于古槐,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只能是这方寸间。 

  焦灼的情绪似乎影响到了缘一,它关切地问发生何事,岩胜总是随口带过。

   它比缘一年长,还和古槐有过不少的交流,理应由它想出解决的方法。

   在此之前就不要让缘一产生过多的担忧了吧,它想。

   “那堆碎石真的很奇怪,这么多年都没有鸟雀衔走一粒去筑巢。”在缘一面前岩胜会刻意保持平和的姿态,压下内心的焦灼,故作闲适地聊着院落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标志性景物。

   “碎石?”缘一抬起伞盖,向那处多看了几眼,“兄长,那其实是一口井。”

   ”井?“岩胜愣住了,它学着缘一抬高瓣片,但视线所及处依然只是一堆碎石。

   “嗯,因为兄长生长的位置比较低,看不见全貌。”缘一说,“那是石块堆成的井栏,木头已经腐朽了,上面长了一些蘑菇。”

   不知是遗忘了还是古槐真的没和它说过,岩胜从来不知道那是一口井,自以为熟稔的方寸之间它其实没有了解透彻。

   高处……吗?

   一个全新的视角被开启了,缘一的位置更高,它能看见比自己更多更完整的事物。岩胜好奇地问了很多,缘一也耐心地给它描述。

   原来荒草中常见的那几只觅食麻雀的巢就在古槐冠顶,原来佛堂里除了香案还有别的东西。那应该是佛像,对于没见过人类的它们,那尊佛像是获取人类形象的唯一来源,只是它的位置对缘一来说也有点高了,眺望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
   乏味的日常突然多了新的乐趣,原先岩胜只是盯着固定景物的细微变化,却没想过还能去寻觅更多的景物。

   想去缘一的身边,也想去更高的地方,想和它一起看到更广阔的世界。

   这种想法第一次在意识中浮现。

  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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